第791章 有功才有庆赏,有过必有威罚(1 / 2)
第791章 有功才有庆赏,有过必有威罚
通天之路,被牢牢把控在贱儒手里,王谦的意思是,另外开辟出理工线官身晋升路线,打开晋升通道,所有人都可以飞升了。
这就是一令开天门,万道震乾坤。
如果不开这个晋升的天门,也别怪大明读书人们不肯脱下长衫去学算学丶天文丶机械丶堪舆等等东西,也不能怪皇家理工学院的学子们,去寻找更高的劳动报酬。
拿不到权力,还拿不到银子,那学这个算学又有何用?
大道三千,只有儒门才是正统,学透了儒学才能进入仕途,其他都是旁门左道,学完了入不了仕途,就是下九流的学问,谁会去做?
士农工商,中原这片土地五千年,只有士,自始至终都站在了统治阶级的高位上,哪怕是魏晋南北朝丶哪怕是唐末五代十国,士也是统治阶级。
士要入仕,才是士,入不了仕,那就不是士。
这是一个非常浅显而且不辩自明的道理。
王谦的意思很明确,要想让大明获得持续不断的生产力进步,想要打破乡贤缙绅的优待,必须打破他们对权力或者说对科举的垄断!
不用想,王谦这个说法只要传出去,他就是动摇国本的佞臣奸臣了,他抗不起来这个罪责,这个罪孽实在是太大了。
朱翊钧扛得住,因为他真的有十万京营锐卒,而且是百战精兵。
不服?!不服就打到京师来,摘了他的脑袋当球踢!
至于死后,死后他本来就管不住,太祖高皇帝都管不住身后事,朱翊钧根本不白费力气。
「你这个方法很好,朕过几日就会下章内阁询问,不必担忧,你安心在燕兴楼做事就是。」朱翊钧示意王谦不必担心那麽多有的没的,这种私下召见奏对,是没有中书舍人写起居注的。
动摇国本的只有是朱翊钧这个不务正业丶离经叛道的皇帝。
「臣谢陛下隆恩。」王谦再俯首选择了告退。
他走出了通和宫御书房的时候,向身后看了一眼。
他清楚的知道!陛下是个极其勇敢的人,如同高山一样,挡在所有人的面前,在擎天柱倒下之前,那些风雨,落不到他们这些做事的臣子头上。
王谦眼睛珠子一转,笑了出来,他忽然能够理解父亲和元辅他们,为什麽这麽胆大包天的持续推行新政了。
因为陛下正年轻,能把那些冥顽不灵的复古派活活熬死。
到那一天,天下都是在万历维新中成长起来的所有人,自然而然的会聚集在一起,保护新政,因为他们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把万历维新当成了理所当然和本该如此了。
「王御史留步,陛下说,王次辅年事已高,这冬日越寒,这件渡渡鸟细绒织造的护膝,就麻烦王御史给次辅带回去了。」张宏叫住了王谦,将一副护膝递给了王谦。
王谦赶忙接了过去,对着御书房恭敬行礼说道:「谢陛下皇恩浩荡!」
这是个护膝吗?!这是圣眷!
这东西比什麽免死金牌还要珍贵。
免死金牌真的无法免死,但陛下的圣眷,总是能让人化险为夷。
张宏笑着说道:「这两只渡渡鸟就交给王御史了,陛下说:渡渡鸟很好养活,它们会把自己的窝收拾的乾乾净净,会自己梳理羽毛,不挑食,也不好斗。」
「陛下还说了:这国朝维新,道阻且长,朕一人,免不了智穷力竭,当砥砺前行。」
「臣遵旨。」王谦再对御书房俯首,抱着两只幼鸟,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家宅之中。
王谦一进门,就大声说道:「爹!陛下让我给你带了个护膝。」
王崇古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先是一愣,而后眉头一皱,随即面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拿过了护膝,简单揉了一下,再看着王谦满是怀疑的说道:「你走的时候,说陛下要问责于你,为何回来带了两个护膝?!」
「还有两只鸟!」
王谦将两只鸟递给了管家,这东西又不用他亲自养,才笑着说道:「额,爹你听我慢慢道来。」
王谦挑了点重点的内容,和王崇古说了一遍,唯独漏了九龙大学堂,特赐恩科进士的环节,主要是说燕兴楼交易行的种种。
「不对,陛下向来赏罚分明,你没干别的,陛下不可能赏赐一对护膝下来!你老实交代,到底干了什麽!」王崇古人老成精,他对皇帝很了解,简而言之,皇帝是张居正的好学生。
有功才有庆赏,有过必有威罚。
显然王谦干了点他不知道的事儿,立了件不得了的大功,要知道渡渡鸟细绒的高端绒制品,除了皇帝,就只有张居正家里有一件夹袄。
「就是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建议,陛下不让我对外人说。」王谦连连摇头说道。
王崇古险些被气笑了,他愤怒的说道:「我是你爹!我是外人吗!」
「其实也没什麽,就是关于皇家格物院人才去留问题的一点点小建议而已。」王谦怕把亲爹气死了,还是小心的把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
王崇古听完之后,在屋里走了两圈说道:「这…你的法子比爹的要好,我确实是有点想当然了,咦,陛下说让你不要对外人说?」
王谦点头说道:「是,陛下说会自己下章询问内阁。」
「多好的替死鬼啊,陛下居然不用!」王崇古颇为感慨的说道:「这政令开始推行的时候,肯定是怨声载道,时日越久,怨气就越大。」
「到时候,把你推到午门外,把脑袋一砍,这政令也推行下去了,怨气也安抚了。」
「爹!」王谦猛的站了起来说道:「我是你亲儿子!」
「反正你已经有三个儿子俩闺女了。」王崇古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死了,也算是为国朝慷慨赴死了,死得其所,咱老王家也能激流勇退,岂不美哉?」
「我不跟你说了!」王谦气的直哆嗦,最终一甩袖子,往燕兴楼割韭菜去了。
这一日燕兴楼回荡着哀嚎和怨气,本来这几日只是简单的技术性调整,却变成了杀出血的利刃。
其实王崇古很清楚,皇帝不会把王谦当替死鬼,原因就和皇帝一直在保护张居正名望的动机是一样的。
真的把王谦当替死鬼剁了,人心散了,这轰轰烈烈的万历维新也就结束了。
陛下需要更多的人,坚定的站在皇帝的身后,狂风巨浪光靠陛下一个人扛不住,但陛下身后有无穷无尽同志同行同乐者,就会把滔天巨浪给挡下来。
政治说复杂,千头万绪,说简单,不过人心向背。
有很多事都是如此,你一心体面,结果最后就是鸡飞蛋打,王谦的所言所行,都称不上体面二字,但他要做的事,就是保证自己不会鸡飞蛋打。
陛下这麽多年做事,就一句话,荣耀绝不独享,罪孽绝不推诿!
五品户部郎中巡抚松江兼抚浙江申时行,从杭州府回到了松江府。
台州府知府李弘道纵容乡贤缙绅组建还乡匪团,欺压良善,镇压佃户,逼反南湖书院教谕沈仕卿,镇守台州府的三江营军兵攻入府城。
李弘道击退了三江营军兵,在取得了巨大优势的时候,惹上了台州府稽税房。
稽税缇骑一锤定音,台州地面的情况慢慢稳定了下来,浙江还田开始加速。
申时行脚刚落地,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自然吃了朝廷的处罚,再次被官降三级,以五品巡抚两地。
但已经没有人把申时行当成大明官场笑话了。
五品的两地巡抚,这一点都不好笑,相反,数次沉沉浮浮,申时行已经完全不是过去那个你好我好的端水大师了。
日后做了首辅,恐怕比张居正还要暴戾。
「回到了松江府,可别出什麽么蛾子了。」申时行看着越来越近的松江府城,喃喃自语的说道。
车外马蹄声阵阵,申时行猛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打开了车窗,看向了快马而来的驿卒。
「吁!」驿卒勒马缓行,也未曾下马,抱拳说道:「抚台,上海知县姚光启在府衙等着抚台。」
「他有什麽事儿?」申时行眉头一皱说道:「难道还是叫魂之事?他都把命赌进去了,没人能咒杀他,这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姚知县并未言明何事。」驿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反正姚光启来的时候神秘兮兮,而且避人耳目,是从后门直接进了府衙,显然是有事要商议。
「我知道了。」申时行很清楚,他现在这个位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坦然面对。
他已经是五品郎中了,再有罪责,八成只能罢官回乡一个下场了。
申时行的车驾开始加速,修好的驰道路面极其平整,有开路缇骑,一路上顺畅无比。
申时行下了车,见到了姚光启,一摆手说道:「无需多礼,何事如此火急火燎?」
「松江府四县出现了邪祟,极乐教。」姚光启面色凝重的说道:「抚台,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抚台移步,容下官仔细禀报。」
「哦,原来是邪祟啊,还以为是民乱呢。」申时行松了一口气说道:「打掉就行了。」
还以为是什麽民乱之类的大事,只要不是民乱,小小邪祟,打掉就行了。
别说邪祟,就是佛门回回作乱,该打也会打,这些教派最初来到中原,也不是现在这副无害的模样。
最近的叫魂案,不是这帮大和尚,贩卖焦虑,也不至于闹到惊扰圣听的地步。
还是松江府更好,申时行就是不在松江府,出了乱子,依旧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不像浙江,浙江这地方是有点邪性,比较克巡抚,再加上个克上司的阎士选,那地方去一次胆战心惊一次。
「这次有点不大一样。」姚光启有些为难的说道:「外来的教派,来自倭国。」
「倭国不是信佛吗?怎麽会有极乐教这种东西?仔细说说。」申时行一愣,不过想到泰西传教士在大明到达之前就已经在倭国传教,诞生什麽古怪的邪祟出来,都不奇怪。
人迷茫的时候,就会产生痛苦,痛苦的时候会寻找慰藉,想要找到那个彼岸,往往就会诉诸于宗教。
倭国在自我毁灭,万物齐生齐死,异生同死,倭国的人甚至连名利都不再追逐的时候,邪祟就会趁机而入,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蔓延开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