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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玻璃瓶反光，看了看自己现在究竟长什么样——一个土色橡皮泥捏的小人，粗糙的四肢，黑豆豆一般的眼睛，还有随意刻了一刀的鼻子嘴巴。

九百号：“……”

九百号：“我从未见过如此敷衍之人。”

方羲摸摸下巴，表示：“事有轻重缓急，我又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喏，皮箱里到处都是材料，你自己给自己做个新身体吧？”

九百号怀疑地说：“你……真的没有看过《人偶师作品图录》吗？”

见方羲投来好奇的目光，九百号咳嗽一声，大摇大摆地坐在木塞子上，开始给这只新人补课：“像你这样说来做，绝对不行！我们只是一百年前残留的余音，被异端永恒注视的灵魂！”

“我们既无法像普通人类那样彻底死亡，也不能违反常理，给自己缔造一副新躯体——毕竟，真的这样做，我们就不是人类了！”

眼看着无视他这么久的方羲，脸上终于起了点兴趣，九百号瞬间得瑟起来，一抬下巴：“茶呢？我有点口渴了！”

方羲想了想，表示让九百号等等，然后她回去了小卖部，从游戏背包取出一个水瓶，拿起水壶，咕噜咕噜地倒满。

然后在游戏论坛上买个魔法缩小药剂，把这个装满秋日特制冰茶的茶杯，变成和泥土小人相匹配的大小。

再顺手把被遗忘到书柜角落的《人偶师进阶指南》和《人偶师作品图录》，放回游戏背包，回到小木屋的工作室。

回来之后，看见的便是泥土小人惊恐地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的天降大橘！

九百号合理怀疑这猫在报复自己！他之前不就是追着它跑了几圈吗！何必呢？

猫猫耳朵一动，听见方羲回来的声音，立刻蹦下工作桌，缠着她黏黏糊糊地喵喵叫。

“喵喵～”

九百号：“……”

好一个双面大橘！

“给，你要的茶。”方羲把缩小版秋日特制魔法冰茶呈上。

“不错不错，还怪上道的。”泥土小人刚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低头一看，顿时浑身僵硬。

【一杯普普通通的红茶，但味道是蓝环章鱼的毒液，可能会让人产生中毒的幻觉，能让您亲身体会什么叫做漂游大海的自由！】

他缓缓放下冰茶，假装刚才也没什么发生。

方羲遗憾地问：“你不喝吗？”

九百号故作轻松地一笑：“哈哈，我……我突然也不是那么口渴。”

“所以，这里是埋葬你们的墓地吗？”方羲微微侧目，看向藤蔓与花海之外的无尽之地，“正确的重生方式是——变成一棵树，一片叶子，或者一只小鸟？”

“是的。”九百号矜持地说，“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梦想。”

“什么？”

“我听说，宇宙中还遗留着一些非机械星球，到处都是高山、飞鸟、冰川和瀑布。特别是在午后的时候，太阳会照得山坡闪闪发光。原始生物很多，但几乎没有人的踪迹，如果有外来者踏入，一旦发出点异动，就会惊起一片黑色的群鸟。”

“我……想死在这样的地方。”

“让我变成悠闲自在的绵羊，被外来者惊起的渡鸦，一片随着溪流漂流的落叶。又或者一朵被高山羊吃掉的野花，好像也不错？”

方羲戳了戳泥土小人的脑袋，轻声说：“这里的确很美——但并非真实之境，不是吗？”

她所指的，自然是小木屋之物，只属于先行者的远古大地。

九百号被方羲戳得有点痒，但也没介意，顿了顿，才说：“但你肯定可以看到吧，这里到处都是灵魂的碎片。那是因为前一个人死了，会有后一个人把他的灵魂，撕裂成成千上万片，抛向死亡者最想要的葬身之地。”

“这可是——我们一千个人，一起做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