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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可怜,无能,那齐昭昀又该怎么看自己?
他明明是世间最感同身受,又最切肤之痛的人,却不得不做那样的选择。固然比不上顾寰痛失亲人,可齐昭昀是把顾寰的恨意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这不是毫无底线的好,只是沉重,令人无法承受的一种分担。
顾寰默默的流眼泪。
他多年没有哭过,只在几个梦里放声嚎啕,现在骤然掉起眼泪,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哭出声了。
顾寰的眼泪没有那么多,哭了一阵,也就算了。他现在还想不了赵霈,朝廷,储位,追封这些事,但想到齐昭昀,顾寰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他说恨字太轻易,简直如同迅捷又伤人伤己的一刀,显而易见伤了齐昭昀,又将自己陷入孤零零的境地。
恨齐昭昀多容易啊,恨他一辈子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因为当时在场的是他,没有救人的是他,甚至不来对自己报丧的人还是他。可是姐姐为什么死的,顾寰明明清楚。
这个恨字名不正言不顺。以顾寰的想法,他应该先恨自己,怪不了别人。
何况姐姐之死最直接的好处就是震慑巫国,逼停西线的进攻,终结了两头起火的可能,让顾寰顺利的打完北戎班师回朝了。
机会如此难得,齐昭昀能不知道吗?他那样选择为的是什么,顾寰真的不懂吗?
他终于翻身起来,胡乱擦了两把脸,轻车熟路跳墙过府,准备再和齐昭昀见一面了。
齐昭昀居然还没睡,正坐在院里那棵大杏树下面赏月。
外面寒冷,虽然铺设了锦幄暖炉毡毯锦毯,但毕竟还是冷,齐昭昀盘腿坐在茵席上,腿上搭着一条毯子,是顾寰亲手猎来的熊皮,厚厚软软,这时候拿出来用虽然尚嫌太早,但衬着齐昭昀的模样当真好看。
顾寰趴在墙头上看他。
这时候是如此安宁,夜风虽然寒冷,但顾寰并不怕冷,齐昭昀暂时没有发现他,正放空了盯着天际。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伤心与冷清都不存在,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
他们说来已经好久没有见面,顾寰本想回来之后要好好抱着齐昭昀说说话,一起起居几天,缓解相思之情。但一夕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一样了。
他再靠近齐昭昀,简直感觉忐忑不安,犹豫不决。
他还能再接受齐昭昀吗?齐昭昀会原谅他太轻易说恨吗?倘若这个心结无法消除,那他应该怎么办?
顾寰在墙头上暗暗叹息,突然想起有一回他跳墙过来,齐昭昀对趴在墙头上的他唱歌。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顾寰那时候多爱他的容颜,又多爱他的辉光,皎皎洁净,如同一轮月亮。他沉沦在这个人的怀抱与眼中,丝毫没有料想到居然还有今天。
现在他趴在这里,仍然想起这首情歌,甚至自己还记得曲调,还能哼上两句。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他仍然被这容光和残破的山河一般的人所摄,他再也没法逃脱。
顾寰想起齐昭昀写过的那个传奇故事,年轻公子留宿破庙,被一只大白狐狸纠缠。人间的事比妖怪的事更复杂多变,所以公子和狐仙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他看得出齐昭昀写那个故事的时候满心爱意与安稳。曾经他们带给彼此多少慰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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