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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又要再来一次家法,但好半晌过去,她也只是死死盯住了一脸漠然的长子,眼里满满皆是刮骨剔肉一般的哀痛,甚至还有泪。

她就这样盯着,最后恨恨扬高了下颌。

“……我是想叫他回来,”她咬牙切齿:“可我为什么不敢叫他回来,你最好问问你自己。”

老太太把话撂了便走了。一地翡翠残渣,管家担心得急忙去扶,反倒被她甩手打开了。

饭厅就此安静下来。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进了耳朵,宁家老三想去安慰母亲,可又不好擅自离席,因此为难得只能把视线落在那只碎得七零八落的镯子上头。他不出声,宁家老二自然也无话可说,宁予杭的神色冷若冰霜,三个兄弟一同缄默,最后还是管家硬着头皮救场,提醒自家先生午后两点钟还有一场会议,再耽搁,那头怕是要等急了。

宁予杭好半晌才站了起来。

宁家老三握了握拳,转身跟他道辛苦。

一地狼藉,他大哥却仍然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只在离开前隔着镜片瞟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宁家老三立时打了个激灵。

宁家的书房在别墅一楼,里侧,东南角,前往那里需要经过一条走廊,因着方位朝阳,每逢夏季廊上的窗户都要赶在午前拉上一层纱帘用以遮光。当阳光逐渐浓烈,窗外葱郁的松针树会在地板上落下朦朦胧胧的影子,叫人行走其间却有如同置身幽林般的错觉。

午后用以招待四邻近亲的茶歇尚未开始,差事不多,管家收拾完饭厅的残局之后送了一盏白毫银针去书房,房内安静,家里的先生坐在办公椅上翻看文件,眉心紧蹙的模样仿佛旧时课堂上恨铁不成钢的老学究,单只瞧了几行字便恨不得大骂学生是蠢材。

但好在他到底不是。管家把茶端到桌案上,见他专注不好打扰,有片刻才劝:“您消气。”

周遭仍然安静,宁予杭没接他的话。

管家又说:“……老太太贯来疼爱小少爷,您知道的,关心则乱么。”

这回主人家倒是肯搭理他了,掀眼皮骂了一句多嘴。

管家噤声低头,但并不慌张。

他在宁家的时间不长,统共服侍过前后两代主顾,看着宁予杭长大,也算摸得透他的性子。从样貌上来看,他与他的幼弟截然相反,倘若说宁家小少爷毫无保留地遗传了母亲的美貌,那么这位当家的先生则跟他的父亲更为相似,鼻高眉扬,眼睛细长且瞳仁黑亮,单看着便是温和的面相,微笑时,右脸颊甚至还有一处酒窝——可惜这些大多是过去的印象了,大抵因为是长子,肩上责任重,见的牛鬼蛇神也多,他从小便少有笑容,等成年,就变得愈发高深莫测,哪怕人前尽是儒雅之态,偶尔也笑,但那些不过都是生意场上惯常的伪装和手段罢了。

他是宁家最完美的继承人,可抛开外表不谈,单论脾气,他不像,或者根本也没想过要成为他父亲那样慈悲和善的大家长。他有他的野心,有更大的抱负以及更强烈的欲望,他掌控着宁家,也替整个家庭操持规划未来,不容丝毫差错,也不允许有半点意外。

听起来是刻薄独裁了一些,但管家却认为这已经是难能寻到的父子俩在性情上的一点通处,尽管表现方式不同,可谋事之外,他们一样顾家。

既然顾家,那么越是严厉越能宽容,没有真动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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