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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帐边两只高燃的红喜烛,左边那只冷不防发出一声“噼啪”的声响,蜡油滴在烛台上,变成狰狞的花。

明笙守着端坐在喜床上面色平静无波的少女,半晌,忍不住轻声道:“姑娘,趁王爷没回来,你想哭便哭吧……”

听到这话,少女双眸一颤,笔直的双肩也跟着委顿下去。明笙见状,心中哀叹她家姑娘命途多舛,拭泪的帕子都准备好了,却只听见一句“明笙,没规矩说新嫁娘不许吃东西吧?”

少女扶着压人的凤冠仰起头,露出一双眸波光潋滟,鼻尖半点胭脂红,肤若凝脂,半截白皙脖颈因着仰头的动作愈发晃眼。

满室红嫁喜庆,衬着这么个人。说出来的话却大煞风景:“我都闻到味道了,好香。”

明笙闻言顿了顿,开口道:“回姑娘,确实没有新嫁娘不许吃东西的规矩,”她面上的哀愁已尽数收了起来,“但是洞房花烛夜吃东西,通常会被认作没规矩。”

“那桌上的云片糕呢?帮我拿两块来垫垫,我的好明笙。”

真不是撄宁不讲究,实在是她从昨晚开始就滴米未进。出嫁前的最后一顿,她自然打算吃些好的,早早便命小厨房备好了糟鹅,可阿爹阿娘为她这门婚事愁的食不下咽,晚饭没上席。

撄宁劝的口干舌燥,她阿娘还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大家便都没吃成。

姜太傅嫡女和晋王的这桩婚事,是皇帝下的旨。明面看上去是身份相当的良缘佳配,实则这婚事双方都不大满意,满意的估摸着只有皇帝他老人家,

金手一指把两只野鸟硬捆成鸳鸯,不知道安的哪门子心。

这话可没有诽谤的意思,原因有二。

一则晋王是京城出了名的玉面修罗,暴戾恣睢狼子野心,虽说燕朝太子已定,但他簇拥众多,仍是有力的继位竞争者。

二则,姜家是太子党。

太子党真不是姜家站队,撄宁恨不得替她阿爹大喊一声冤枉。太傅为太子师,自幼教习,等太子长成了接手政务,一口一个“得恩师指点”“太傅教导有方”,逢年过节的拜访,三五不时的内廷召见,算是把姜家强行捆绑到了一条船上。

姜太傅对党派之争深恶痛绝,但众口铄金,他总也不能在朝堂上辩白“臣不是太子一党”,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赐婚旨意传到姜家时,太傅夫人悲恸太过昏倒在了厅上,太傅也连着叹了几天的气,头发愁白了好几缕。

倒是撄宁这个当事人,对婚事接受的最快。

她惯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抗旨是不可能抗旨的,既然横竖都要嫁,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要是哭一哭就能免了这桩婚事,她不见得比戏折子里的孟姜女逊色几分。

说起来,撄宁和这位晋王殿下,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是去年夏末国公府办的雅集,撄宁自问没什么才学,耐不住好友软磨硬泡,只得去宴席上当个陪衬。

国公府遍邀京城权贵,连太子都慷慨赴宴,一众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席面上女眷们玩着曲觞流水、斗花作诗,撄宁觉得无聊憋闷,又怕抽到自己,寻了个由头出来散心。

国公府太大,她七拐八拐的走到片无人的竹林,遥遥瞧见了红木做的雷公柱,正预备去角亭中坐一会,走进了却听见亭中传来的谈话声。

“谏之,你此番北上少说得两三月。”

被唤作谏之的男子声音冷淡,又带一点少年人的清隽,似玉石相击:“皇命难违,既要我去,那便去。”

那先说话的人怎么听怎么像开席时念祝词的定国公,“切记行事小心,冀州势力盘根错节,赵翀盘踞十数年,京中派人查了几次,钦差不过是去走个过场。”

“沉疴痼疾药石难医,要治,必得刮骨疗毒自断其臂。”

“切莫意气行事,这浑水你淌不得……”

“谁!”

撄宁不小心听见朝中辛秘,眼下也不敢做声,正屏住呼吸往后退。所幸她脚步轻,耳畔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冷不防迎面飞来一个盏盖,划破寂静直冲她面门而来,撄宁只来得及拿手挡,小指指骨被砸的发白,火燎一般的疼。若不是勉强能蜷动,她简直怀疑自个手指被砸折了。

“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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