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猴儿酒入山(2 / 2)
只有最后一个,咬牙提起弯刀,砍下了自己的臂膀,然后不要命的逃入深林,口中嘶吼不断,
如见了鬼。
「一袋烟功夫,便杀尽了八百蛊兵?」
而在另外一边,哪怕是中了蛊的光头老张,如今看着那坐在了牛车之上,缓缓收起菸袋的猴儿酒,声音都已经颤了。
手底下的人已经散了开来,发现了一片又一片竹排军的尸体,更有人向前寻去,已然看到了那山坡之上,有着两位蛊公的尸体,还有一只破裂的蛊盆。
他不理解,这超乎了他对这江湖门道的理解,因为未知,甚至生出了恐惧。
「他们的蛊,太古板了。」
猴儿酒很客气的解释,但声音里也能听出些许不解:「只知道抱着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去炼蛊,
却不懂,这世间的诸多诡异,皆是由太岁带来,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也只能利用一部分。」
「他们学来学去,居然不知变通,墨守成规,这不摆明了将自己的小命,交到了对手手上麽?
所有人听着,都是一脑门的问号。
虽然这位白袍先生,看起来很客气,不拿江湖人的架子,有问必答。
但偏偏问了也听不懂。
偏偏他表现的越是平淡客气,便越是让人害怕。
只有地瓜烧,胆子大了些,这会子已经发现这白袍小哥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但瓜姐也是有傲气的,除了胡麻,谁也不服。
这会便是她,带了人在林子里四下遂巡,查看了几圈,不一会,便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身边几个穿白麻的兵丁,帮她拖着两位「蛊公」的尸体,道:「乌大哥,活还是没干利索啊,
我那看坡上,有三个老头的脚印,但是却只死了两个,还有一个跑回去了——.」
「留他回去报信的。」
猴儿酒慢慢抬头,看着那一位蛊公逃走的方向,道:「好让其他人做好准备。」
地瓜烧都了一下:「矣?」
旁边的兵马,还有几位胆壮的谋士,这会子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打仗便要出其不意,兵贵神速赶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便赢了,还有提前打招呼的?
若是双方兵马相当,也就罢了,如今分明是自己这边人少啊·—」
而对于他们的惊疑,猴儿酒察觉到了,便也客气的解释:「十万大山太大了,挨个去找,麻烦,所以我需要他们先聚到一起。」
事实也果然如猴儿酒所料,那位蛊公,拼着掉了一只手,逃回了混世王军中,向上报去。
直惊得混世王大惊,半夜便起身来问,知道了山间的情况,一时气得手里的茶盏,都掉到了地上,痛心叫道:「八百竹排军,那是祝家阿公,给了我最厉害的兵马,争天下用的———」
「你说他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清,便皆死在了林子里面?」
「是有人破了他们的防身之法,使得蛊虫反噬——」
这位逃了回来的蛊公,不仅断了一条手臂,脸色煞白,眼冒金星,更是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架,身上所有的蛊虫,都失控了似的钻进自己五脏六腑。
拼尽馀力,也只嘶声大叫道:「是邪崇—.-邪崇——他们已经带着湖州兵马,已进大山里来了想着提醒这混世王,那入了林中的邪祟厉害,要让他小心,但是在说完了这最后的话时,便已经感觉五脏撕裂,身子不听使唤,软了下去。
「是他们找死!」
混世王见着蛊公死在自己面前,震怒不已,拍案而起。
那八百竹排兵,于他而言,养活起来不难,打仗又屡立奇功,仅八百人,便已逼得湖州一带人心惶惶,大军溃散,实在是心头肉一般,如今忽然葬送在了山里,如何不怒?
又听闻对方居然敢入山中,便也咬紧了牙关,喝道:「点齐兵马,天亮出发,进山中去!」
「祝家阿公,传我醒山之术,十万大山,为我所用!」
「正要看他们怎麽自寻死路!」
严令发下,火头军便立时爬了起来,埋灶做饭,待到天明之时,全军上下填饱了肚子,便立时打起大旗,诸将率兵,一应入了大山之中,而他则亲自于山前施法,打起了鼓来。
这鼓是祝家阿公亲手赐下来的,乃是观山三鼓之一,凶心鼓。
鼓内,有一颗活人心脏,时时跳动。
以人之活取腿骨,做成了鼓槌,一旦敲响,声震山林,可唤醒大山来吃人。
可以说,有山之处,混世王大军,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咚!」「咚!」「咚!」
凶心鼓敲响,声传万里,那黑压压,无穷无尽,幽深庞然的十万大山,一座座的山峰之间,鼓声回荡。
仿佛在将这一片古老的山林唤醒,某种震撼而庞大,却又诡异的变化正于群山之中出现。
第一眼看向这山,连绵不断,第二眼再看,便感觉这山有了变化,如同一颗一颗的棋子,刚刚还在这里,第二眼再看,便已经移动到了另外一个位置。
「来了,来了·—.」
而在光头老张一行人附近,竹排军被一袋烟杀了个乾乾净净,他们的胆子仿佛也壮了些。
但一共千馀人,扔进山里都看不见个影子,行走之间,面对着这幽森不可见的大山,却始终带着挥之不去的敬畏,说话也不敢大声。
行走之间,忽听得深山之中,有鼓声传来。
鼓声如心脏跳动,深沉,厚重,带着某种凄厉而阴森的气息。
全军上下,猛得抬头,便看到这一片片加绵大山,似乎已经变了,那山间郁郁松柏,倒像是变成了一个个的人,枯藤荒草,如同变成了人的头发,波涛一般来回的起伏,垂荡,
分明不久之前,才刚刚翻越过来的山头,如今却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前方,一片片怪崖幽谷,
仿佛睁开了眼睛,向自己看来。
「山——山又活了·——.」
有人低声喊了出来时,所有人都像是掉了魂,声音里带着遏制不住的颤抖。
甚至已经有人想要扔了手里的兵器,转头就逃了。
竹排军够恐怖,但竹排军好歹还是人,人再恐怖,也总有一个限度,最让光头老张手下兵马害怕的,却是这十万大山。
早先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好端端在这山里布防,借着山势,也确实有许多地方,属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让全军上下破了防。
那混世王兵马也不算当世最强壮的,刀甲更不是最坚实的。
唯独这手醒山之术,可以唤醒大山来吃人,莫名其妙便让敌方兵马,一片片吊死在山间。
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挡也没法挡,躲也躲不掉,最是容易落人士气。
如今鼓声再起,那心里的恐惧便已压不住,只是瞪大了眼晴,看着这山间雾气越来越厚,越来越深,迷迷蒙蒙之间,只看到一片片山坡,古树之下,垂落下了一根根的绳索。
上面吊着的户体,有的新鲜,有的腐烂大半。
如今同时缓缓的转头,向自己曾经的同袍,露出了古怪发青的笑容,仿佛在邀请他们,一起留在这山坡之上。
「事情有点大——」
地瓜烧这会子都顾不上揣测猴儿酒的本领了,这会子也一个劲儿鬼鬼祟祟瞧瞧这边,又瞧瞧那边,小心道:「这山怎会变得这麽邪?」
「比我这手底下的兄弟们还要邪—
旁人不知道,地瓜烧自己心里却明白的很,看似自己只带了五百披麻军来,但实际上,自己带来了千军万马,只是活人看不见这些兵马而已。
但如今进了这山里,居然感觉那些兵马在自己的感知之中,若隐若现,一片片小鬼在山里瞎转,仿佛迷路了一般。
她自然知道,这是遇着鬼打墙了。
但特麽自己带来的兄弟们本来就是鬼,鬼也遇着鬼打墙,还有没有天理了?
实在是有些事情,超乎了自己的理解,便也一下子变得谦虚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向了猴儿酒看来,带了点试量的口吻:「大哥,你还有啥办法没有?」
猴儿酒也缓缓从牛马车上跳了下来,慢慢道:「确实有点棘手。」
地瓜烧一听,这是被难着了?
心里倒是又一下子有些开心,挺了挺胸脯,便要将自己心里琢磨出来的好主意说出来。
然后就听猴儿酒望着这四下里阴森可怖的大山,慢慢道:「他们怎麽会蠢到这种程度,将十万大山唤醒,又将自家十万兵马,派进了山里,来做这一道醒山之术的定子?」
「当初我们与十姓约定斗法,便是为了少死些人。」
「如今,若是这十万大军,眨眼之间便尽数死于此地,是不是会显得有些———」
沉吟了一下,他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句:「浪费?」
一句话出口,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了很多,人人呆滞,还当自己听错了,
地瓜烧更是一下子就张大了嘴巴:「我靠,你是认真的?」
「我不喜欢杀人。」
猴儿酒并不多作解释,只是缓缓摇了一下头,然后让光头老张,把自己那辆牛马车上的一只竹篓,搬了下来,提着笛子,站在了竹篓前面,低低的呼了口气。
抬头看向了地瓜烧,温言道:「但我是来找祝家斗法的,祝家是一个不错的对手,所以我也需要全力而为。」
「既要全力,那便不能留手,我无法在破祝家法门的时候,还要考虑着顾及这些人的性命。」
「还好有你在。」
他仿佛想到了什麽,转头看向了地瓜烧,微笑:「我也知道,你这披麻军只是幌子,还有一些厉害的手段藏着,那便由你,来驱散那些混世王兵马吧!」
「能让他们多一个逃出此山,便也算是多为这新世道留一条命。」
说完了这些话时,已经轻轻的抬头,山林之中,一片寂静,就连那大山深处的鼓声,都仿佛在这时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而旁边的地瓜烧,这会子也蒙了:「我?救人?」
「对啊!」
猴儿酒看着她,温和的笑了笑,道:「能看得出来,你是个挺热心肠的姑娘。」
「既然我考虑不到这些事情,那麽,跟咱们进山的这些兵马,以及被祝家驱使的那些兵马,就靠你来护着吧!」
「相信你不会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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