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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当年有明月曾照痴情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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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芳华闻听此言,神情一暗,缓缓道:「虽然大家都知道皇甫将军是冤枉的......可是......朝廷有明旨......皇甫隽这个名字......从他被杀的那一天起,便成了整个大晋的......禁忌......」

老妪惨然一笑道:「老身和这些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一样......都是普通的小民......对朝廷那些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不懂......也不想懂......」

「可是......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谁真心对百姓好,百姓们就爱戴他,拥护他......这么多年过去了,皇甫将军当年拴马的石桩,历尽风雨,仍旧完好无损地被百姓们保护着......百姓们不敢对外来人说这石桩的来历,更不敢将皇甫将军的名字刻在上面......」

「只是,百姓们在心里都在时时刻刻地念着皇甫将军的好......从来都不曾忘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里与皇甫将军有关的一切......」老妪缓缓的说道。

「皇甫将军死了......他的军队也散了......村里当年送走的男丁也都下落不明,杳无音信......一年过去,两年过去,许多年过去了......那些曾经参军的男儿,无一人回来......」老妪闭着的眼睛,微微地

颤动着。

张芷月和温芳华心中也是一阵凄然,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着老妪,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

「时间久了,很多人都觉得,那些男儿们啊......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或许他们早就死了......死在了沙场,或者死在了那一场人祸......最初的时候,还有一些乡亲,站在村头眼巴巴地看着、望着、盼着......想着,或许有一天啊,他们说不定就回来了......可是,时光流转,等的人渐渐地老去、死去......到最后啊,村头再无一人等候了......」

「盼儿归的老父老母,都渐渐地逝去了;盼夫归的妇人,或者无奈地守寡,或者另嫁他人,远离了这个伤心的村子;盼情郎归的女娘,渐渐地心冷了,失望了,情淡了,也就再也想不起曾经的山盟海誓了......」

那老妪说到这里,忽地似自嘲的笑了笑道:「只是,这个村子啊,因为再无壮年男丁,且家家户户都是一些形单影只的女子,便有了另一个村子的名字......叫做,寡稀村......意思呢就是......寡妇多,人烟稀少之意......久而久之,人们读串了音,这村子就有了另外的一个名字叫做绾溪村......反而是,之前这村子真正的名字......却逐渐地被人遗忘了

......」

「岁月啊......不仅能改变很多人,还能改变很多事,很多东西......」

「阿嬷......您还想着您的阿恒哥哥么?......」张芷月忍不住小声的问道。

「当然想......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我的阿恒哥哥......杏娘虽然老了,走不动了,不能到村口去等着阿恒哥哥回来......连后山的那片杏林结的杏子吃上一口,都觉得酸牙喽......可是,杏娘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杏娘跟阿恒哥哥有过约定......」

她抬起头,朝着张芷月和温芳华柔柔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绽开,花白的头发轻轻的飘荡。

那笑,满是幸福和知足,竟没有丝毫的忧伤和悲哀。

「杏娘......无论多久,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都会等着她的阿恒哥哥,回来,娶她!......」那老妪就这样笑着,仿佛她的阿恒哥哥,就站在她的面

前。

「可是......阿嬷......您难道一点都不悲伤么?您的阿恒哥哥,有可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或许他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张芷月虽然不想说出她心里的话,生怕这些话会刺痛眼前这个慈祥的阿嬷。

可是张芷月亦不忍心欺骗这个老妪,因为她守望了一辈子的希望,那个人,他真的回不来了......

是,张芷月的话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她赶紧低下头,小声的说道:「阿嬷......对不起......」

「芷月丫头......用不着说什么对不起......阿嬷啊,知道你什么意思......莫说在你们的眼中,在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的眼中,阿恒已经死了......对么?」老妪说得很直白,却也很淡然。

「阿嬷......我......」张芷月一阵凄然,缓缓地低下头去。

「丫头,不要自责......每个人都不一样,自然想法也就不一样......所以,谁认为阿恒哥哥死了,都是正常的......」老妪摆了摆手道。

忽地,她看着张芷月,一字一顿道:「只是......丫头啊,死......这个字,你真的懂么?什么样的人,才是真的死了呢?什么样的情况,才是一个人彻底的死去了呢?」那老妪微笑着看着张芷月,眼神之中满是深意道。

「这......」张芷月突然发觉,若是这老妪不这样问她,她也真的没有认认真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她是医女出身,自己的阿爷更是一个医者,从小起,她就见惯了不少人死去。

可是,什么样的死,才是真正意义的死了呢?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十分理解什么是死。

张芷月想了想,这才开口小声的说

道:「从医理上讲......生机断绝,六识尽丧......这人便就是死了......」

「丫头......原来你竟然还精通医理啊......只不过,你所说的死,只是医道上的死......你可有想过,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死么?」老妪缓缓地说着。

「阿嬷......您的意思是......」张芷月有些不解的问道。

「罢了,换个说法......确定一个人死了,是不是要亲耳听到与他有关的人说他死了的消息,除了这些,还要亲身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老妪看着张芷月道。

「这......阿嬷说的是......」张芷月点了点头道。

「然后呢?这些就可以断定,这个人是真的死了么?」那老妪一直看着张芷月,不慌不忙的说道。

「亲耳听到一个人的死讯,亦知道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这个人不是真的死了,还能是什么?」张芷月被这老妪问的有些迷茫,喃喃的说道。

「不......这还不够,......知道这些,就足以说明这个人真的死了么?」那老妪缓缓地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难道仅仅凭着他身边要好之人的三言两语,和自己听来的死因,就要断定那个您心心念念的人死了么?

丫头,爱一个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尤其是在生死的面前,更不该是如此的......」老妪意味深长的说道。

张芷月心中一颤,看了看温芳华,却见温芳华也十分注意的听着,不停地微微点头。

「可是,既然知道他的人都说他死了,而且怎么死的都讲得清清楚楚,那这个人的死,还有

什么可怀疑的呢?」张芷月忽地又想起苏凌来,心中又是一阵悲伤,带了些许的哭腔道。

「丫头啊......方才我问过你,你爱苏凌么,你告诉我,你爱他......你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情......可是,就是这个他是否死了,你却如此草率么?」

老妪声音重了一些,缓缓叹道:「老身年轻的时候......便唤作......杏娘,芷月丫头,我等了我的阿恒哥哥等了五十余年,从我青春年少,如你们这般美好的年岁,一直等到如今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这么多年来,有关皇甫将军麾下士兵最后的遭遇,老身听了无数个不同的描述......甚至有人明确地告诉我,阿恒是最早被处死的那一批士卒......甚至连那天他被处死时,穿的什么衣裳,都讲得有板有眼......可是我......不相信,从来都不相信,一个字都不相信!......」

那老妪说的不容置疑,声音无比的坚定。

「阿嬷

......」张芷月心神剧震,缓缓的唤道。

「芷月丫头,既然听到的.......死的是所爱之人,那这样的消息就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相信......因为你爱你的苏凌,而杏娘爱她的阿恒哥哥......这世间,没有什么力量能让相爱的两个人分开......」

「死亡,亦不能!......」

「既然相爱,为何要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什么都不做,便就认定了......他死了呢?那可是你所爱着的人啊,就因为一个或者一些不相干的人说了几句话,就相信他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他已经死了么?」

「我......」张芷月低下头去,知道,这老妪说的这些话,其实是有意为之,就是在说她自己。

自己可不就是方才听到了策马狂奔的斥候的喊话,才深信不疑地认为苏凌他已经死了的么?

「可是,阿嬷,我方才听到的是萧丞相的斥候喊话,如果苏凌未死,他断断是不会这样喊话疾驰的......」张芷月还是满心忧伤的说道。

「芷月丫头啊......难道这什么斥候的官爷,他的消息就不能是错的,就不能有误么?」老妪一字一顿道。

「或者,你只是道听途说,就相信苏凌已死了么?芷月丫头,杏娘我等了阿恒哥哥五十年......直到现在,我还固执地认定我的阿恒哥哥并未死....

..虽然我越来越觉得,阿恒哥哥生还的几率越来越接近不可能了......可是,我......依然坚持!」

「那么,怎样才能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所爱之人,到底还在不在这个世间呢......?」张芷月终于叹息了一声,抬头看向这老妪。

「要亲眼看到他......看到他的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要真真切切地看到他好好的,还是一具没有了生机的尸体!只有亲眼见到,才能认定生死,否则,一切都不是最终的结果......」

「所有的未见,都是不爱的揣测,都是虚妄的悲伤......」老妪缓缓抬头,看着如血的残阳。

风吹起她如雪的白发,这一刻,她的神情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安详。

「杏娘守了阿恒哥哥一辈子,等了他半生的时光......可是,杏娘没有等到活着的阿恒,但也没有见到死去的阿恒的尸体啊......所以啊,杏娘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悲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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