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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冷冷地审视着燕迟与季怀真。

主位之下,依次是各位王子公主,以瀛禾为首,坐在两旁。

再往后,便是苏合的一干心腹臣子,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明目张胆地盯着季怀真瞧。

季怀真被几人摆弄着换上夷戎人的衣服,规制按照皇子来。

齐人崇尚黄色,只天家可用,夷戎人却相反,凡重要场合一律着蓝。他与燕迟的婚服皆是以银线滚边,蓝底上绣出云纹。

他身前戴着燕迟的狼牙吊坠,而燕迟的额头上则戴了条二指宽的牛皮抹额,正中间嵌着颗鹅卵石大小的绿松石。

一萨满模样的人引领着二人跪下。

这人头戴鹿角,巫服上纹了五条四爪龙,一张脸皱如橘皮,叫人猜不透年岁,眼皮耷拉着,懒懒散散地看着二人。

季怀真被他目光看得不舒服,一旁燕迟已恭敬跪下,拉了拉季怀真的衣摆。

刚一跪下,面前火盆中的火焰便猛地暴涨窜起,老萨满从身前摘下一根羽毛放在火上燃尽了,指头蘸着灰烬一闻,猛地全身一个哆嗦,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周围一片寂静,无一人说话。

再抬起头时,那老萨满的眼睛已顷刻间变得细长,之前眼中的懒散倦怠一扫而空,只余满满精明,看着季怀真一笑。

那一笑直叫人毛骨悚然,如坠冰窖,仿佛从里到外都给人看透了。

季怀真霎时间冷汗出了一身,全身似被定住般不敢动,直至那萨满用沾着灰烬的指头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季怀真才猛地松了口气,说不清方才那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

再一看旁边燕迟,却面色如常,仿佛这些许不适只有季怀真一人才有。

那老萨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还在大齐时就有所耳闻,夷戎人崇拜萨满,每个萨满都有自己的舍文,有的是蛇,有的是鹿,有的是马,而眼前这位萨满的舍文,显然就是一只狐狸。

从前不信,甚至不屑一顾的事情如今亲身经历了,季怀真才敬畏起来,忍不住想到莫非漫天神灵也看他不顺眼,知道他心术不正,才给他一点警告?

那萨满又说了什么,季怀真听不懂,燕迟却道:“狼牙摘下来。”

季怀真照做,燕迟又握着他的手,以小刀在掌心割开一个口子。

他在自己掌心也这样来了一下,二人双手交握,以血交融,滴在那狼牙上,又以染了血的狼牙泡在一碗酒中,让血在酒中散尽,将碗中染成淡粉色。

这下不需提醒,季怀真也知这碗融了二人鲜血的酒,须得二人共同喝下。

他正要仰头饮下,燕迟却将他一拦。

“等等。”

那萨满眉头紧皱,明显不满,就连周围人也议论纷纷,只有苏合可汗不动声色。

只见燕迟认真看向季怀真,低声道:“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大哥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有把握让你安全出敕勒川。我这人脾气倔,认死理,成亲这事,一辈子也只得与一人做一次。第一次是为救辛格日勒一家,我且不当真,可这次,你想好了?我们夷戎人成亲虽没你们齐人那般繁琐,可长生天在上,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明白?”

四目相对间,二人皆想起汾州那个被红纸炮仗沾满的小院,想起季怀真的一身大红喜袍,想起燕迟满脸不甘愿,被按着拜堂的一幕。

季怀真挡开燕迟的手,仰头将酒水喝下一半,反问他:“那此时你心里想着的,又是谁?你是否知道?你又是否明白?”

燕迟沉默一瞬,将剩下的碗底一饮而尽。

如此,礼便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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