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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筹备和离(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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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扇雕栏木窗,清冷的月光与殿内的烛火交映,江逾月靠在窗边,听着里面的哭声与争吵声,缓缓垂下眼睫。

凤回殿的宫女和太监们都被太后给遣走了,那群宫婢们没人敢偷听,唯独江逾月一个,在这凤回殿算是客人,本就只有一个宫女伺候,她让那宫女去厨房炖汤,便没人瞧着她了,又事涉她亲哥,她自然要冒风险过来听——她瞎见江逾白形容浪狈的被人拖进来时,便知道江逾白和康安的事情暴露了。

她得知道这群人要怎么处置她哥哥,怎么处置康安。

康安帝姬与江逾白在一起的事情,瞒着所有人,但没有瞒着江逾月。

因为江逾月是少有的,会因为他们俩在一起而真心实意感到高兴的人,除去他们俩的身份与江逾月和江逾白之间的血缘以外,江逾月是唯——个能理解他们俩的人。

江逾月曾亲眼见证他们的相知相遇,江逾月清楚的知道,康安帝姬在江逾白心中的分量。

他们年少相遇,他们相扶相依,康安帝姬和人吵嘴输了,自己躲起来哭,江逾白会想办法给康安帝姬报仇,江逾白初时身份低微,偏生又才华横溢,总惹人嫉妒,他每每被人找茬,他自己隐忍不说,康安事后听闻,却会不管不顾的替他打上门去。

那时少年人的情谊,澎湃炽热的像是一团火,稍微靠近一点,就会感受到那灼烧的温度,江逾月只是在旁边看着,便觉得心里头暖烘烘的。

他们是真的相爱,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可偏偏所有人都不赞同他们在一起,世人都逼着他们两个变,他们俩就都变成了旁的模样,两张稚嫩的脸渐渐长大,模糊了少年时的轮廓,各自在各自见不到的地方或风光或落魄,后来再见时,还是那个人吗?

当初他们被迫分开,互相远远望着的时候,让江逾月想起一句词。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康安被扔到了江南去,哥哥被逼着娶了别的人,两个人被这世道按着走了不想走的路,他们俩都是痛苦的,当初哥哥娶亲的时候,江逾月亲眼过去看。

那一晚,哥哥从厢房中出来,在树下站了半宿,吹了半宿的风,明日再醒来,便又是那个运筹帷幄,不动声色的宰相。

但江逾月知道,哥哥只是把所有都埋在了心里。

他痛的,他只是不讲,比起来哥哥,康安的痛

便显得吵闹多了,她在殿内大哭,随手砸了什么东西,大概是琉璃,只是殿内铺满了厚厚的波斯地毯,琉璃没碎,只发出了沉重的碰撞声。

“凭什么我要嫁人?我不嫁,我和江逾白本来就该在一起!若没有你们横插一手,我现在就是他的妻子!”

“我不管,那许家三郎我本就没看上!谁要嫁他谁去嫁,我不去!”康安哭闹的时候,太后还是不说话,是顺德帝一直与康安吵。

“你以为你现在还进的了许家的门吗?看你干的这些事情,朕以后在许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朕!都没有脸去见许家的人!实话说了吧,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嫁人,连王孙贵族都挑不上,只能挑那些平民出头的!”

公主败了身子,那些名门谁能要她?

顺德帝越想越生气,又道:“涉及此事的许陆陈三家都是知道深浅的,他们自不会出去乱传,但也得敲打一番,知道此事的人也得处理了,你——你当时是怎么回来的?可被别人瞧见了?"

康安帝姬没好气的说:“被你的金吾卫中郎将给抱回来的,所有金吾卫都瞧见了,他还一路把我给抱回来的,失礼着呢,你想处理,就把他们都给杀了吧,看你舍不舍得!”

金吾卫中郎将是顺德帝的心腹,且忠心耿耿一直在为顺德帝卖命,今日又是为了全康安帝姬的面子才抱着康安回去的,顺德帝怎么舍得砍?但康安偏要这么说,气得顺德帝脸都青了: "此次之后,你且在宫中疗养,一直到封号长公主之前,哪儿都别想去!"

康安又开始哭。

殿内吵吵闹闹,江逾月听了半天,听不出什么来,便小心翼翼的挪回到了自己的客卧里。

她怕再听下去被发现,而且她也听到了一些关键的事情,顺德帝要将康安下嫁给平民出身的官,还要将她哥哥外放出京城,几年都回不来。

不行,这两条消息都得赶紧告诉哥哥。

但她出不了言,她便在偏殿里又等了半个时辰,顺德帝与太后终于都走了,她便去见康安。

太后果然在凤回殿留了人,但是都是守在凤回殿外的,不进门,只看着康安帝姬,不让康安帝姬走出殿内,倒是不拦着江逾月与康安帝姬讲话。

康安帝姬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卧在榻间,浑身都在抽,整个凤回殿没有一个宫女在,也没人拦着

江逾月,江逾月便赶忙快步走上前去,跪坐在榻前的矮阶上,伸手捧着康安的手。

两人一跪坐一卧躺,脑袋凑到一起,康安一瞧见江逾月,脸上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淌,她知道江逾月是懂她的,她便不说话,只拉着江逾月的手哭。

她们俩是真的情同姐妹,康安一掉眼泪,江逾月也跟着掉眼泪,月光落在两个人满是泪的脸上,俩人互相一望,话都不必说,都知晓对方在想什么。

就宛若过去一般,康安翻墙找江逾白,江逾月提灯等着,江逾月研磨写字,康安为她寻来名家字画与诗集,她们都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

“我回家一趟吧。”江逾月吸着鼻子,说:“我去与我哥哥通个气,你要不要给我哥哥写封信,我给他带回去。”

“你带不出去的,母后定然叫人把守着。”康安帝姬直摇头,她道:“我与他之间,不必写什么信,你回去告诉他,我等他。”

康安帝姬相信江逾白。

这个人如此聪慧,就算是眼下情况不好,就算是太后和圣上都想要对付他,但是他总能找到出路的。

当初江逾白与她分开,是因为坐在皇位上的那个是父皇,是掌控朝堂多年的元嘉帝,而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是顺德帝,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虽说是自己亲弟弟,但是康安也看不上他,比起来元嘉帝,顺德帝心机手腕都还差得远呢。

“好。”江逾月攥着她的手,一脸坚定的说:“你放心吧,一定有法子的。”

说话间,康安又叹了口气,她将今日在花阁中被捉奸的事情与江逾月都说了一通,然后与江逾月抱怨:“怎的就这般赶巧,偏偏去的是许四姑娘,偏偏让她撞见,偏偏又起了火,闹得这般大。”

她现在是真后悔了,若是当时隐忍些,事情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倒是江逾月垂着眸多想了片刻。

她怎么说也是江逾白亲手教导出来的,比康安稍微聪明些,便连着追问了几个问题:"你去花阁,可有人提前知道?这许四姑娘以往与你可有联系?起火这事,可让人查过?"

康安自然知道江逾月是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被别人设计的,我去花阁是临时起意,没人知道,谁又能提前知道我去呢?"

江逾月

默默地点头。

她觉得也不像是被人陷害,但是又太巧了,巧的让她觉得微妙。

康安和江逾月说了会儿话,也就冷静了些,她捏了捏眉心,与江逾月道:"剩下的时日,我可能都会被禁足,你这一次出去之后,恐怕也进不来了,逾月,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扛住,我不会嫁给任何人的。”

为了江逾白,也为了她自己。

她绝对不会去做任何人后宅里的妒妇,她要做九天翱翔的凤凰,她还没坐上权力巅峰呢,她绝不要嫁人。

江逾月便擦着眼泪,道:"好,等天亮了,我便出宫,回去。"

“你不要等天亮。”康安道:“你现在便走,早些将我的话转达给江逾白,江逾白现下肯定想着要怎么办,他需要更多的消息。”

康安几乎都能想象出来江逾白现在的样子,他会站在书房中的文案后,手里拿着一只浸满了墨水的白玉笔,在案后一笔一笔的写字,凌乱的青烟纸铺满了案面,书房的窗户半开着,落到他的身上,落到他的手腕上,落到笔上,落到案面上的纸上,他不说话,只站在那里沉思,一遍遍的回忆自己做过的事,一遍遍的推测别人会做的事。

康安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心就安稳下来了。她知道,江逾白在想办法了,他一定能做到。

她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江逾白的身上了,当然,她这段时日也不会闲着,她还告诉江逾月道:"我手下的人,你让江逾白尽管取用,他知道都有谁。"

江逾月只管点头。

她安抚了康安片刻后,便起身往外走,她拿了康安的令牌出凤回殿,那些看门的娘娘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行了礼,又按理搜了身,什么都没搜出来,便亲自送她出宫门了。

江逾月瞧着这几个姻姻的做派,心想,康安说的没错,这凤回殿的门现在是有出无进,她离了这,就再也回不来了,康安怕是要被严加看管许久。

江逾月心中压着沉甸甸的不安,在月色下,由太后的娘娘亲自送着,出了宫。

她出宫时,月落云端,离了安静的皇城,便是喧嚣热闹的京城,京城中没有宵禁,人来人往,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她脸色苍白,由金吾卫护送着,一路送到了江府门口。

她深更半夜回来的,也不想惊动府

内的人来开门,走正门太显眼,她便从后门进了江府。

江府的后门夜晚只有一个小厮守着,小厮靠着门打盹儿,见了江逾月后惊的直喊:“三姑娘,您不是进宫了吗,这怎的自己回来了?”

江逾月摆了摆手,道:“不必管我,闪开便是。”小厮也不敢问,低着头让着身子,让江逾月进了。

江逾月心里装着事情,她现在只想见自己哥哥,没空跟个小厮说话,所以也没让那小厮声张,只是抬腿便入了院子的门,自己提着裙摆在江府中走。

左右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她认得路。

从江府后门进来之后,便是落乌院,是她二哥的院子,她那个二哥有点眼高手低,没那么大本事,但是眼界还高,乌为金乌之意,落乌院,便是要让太阳落到他这院子中,端的是一个志向远大,只可惜,江照木自幼便被江逾白亲自带着,虽说是底弟,但也是亲自教导,眼见着江逾白都三年一升官,都升到宰相了,江照木还是个什么功名都没有的白衣,这落乌院的名也够羞人。

江逾月不愿意瞧见这个院子,一瞧见这个院子,她就想起来金襄被娶进门的事儿,顿时觉得一阵烦恼,她加快步伐向前走,便瞧见了个更闹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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